下班騎車到復興崗站停車,在淡水山上天氣陰冷,飄著綿綿的細雨,穿著全套的雨衣雨褲騎到山下,確是乾爽的天氣,山上山下天氣狀況也實在差太多了!心底暗自唸了一下:厚!我們醫院那是什麼鬼地方啊!
停好車後,開始脫掉身上的雨衣,一位婦人從捷運站出來,來到我隔壁的隔壁台機車旁邊,也是準備要騎車。看我脫去身上的雨衣,她主動問我是不是從八里那邊過來,因為她也剛從陰雨綿綿的”鬼地方”出來,看到我在脫雨衣才會如此猜測。大概是際遇相同,特別拉近了彼此的距離,也因為她一派輕鬆,彷如與相識的朋友談話般自然,所以我也卸下心防(畢竟我不是那種可以輕鬆跟陌生人哈拉的人),跟她說我是從淡水那邊的山上下來的,這天氣這樣詭異,真的讓人無所適從。
就這麼一回話,話匣子便打開了,她開始西哩呼嚕談起自己是住在真理大學附近,在八里的陶瓷工廠上班,現在下班了,要再趕到復興崗附近的麵店去做第二份兼差。問她為什麼要這麼辛苦,她談起她的人生遭遇?
二十歲時嫁給現在的丈夫,即開始了一段不幸的婚姻長達二十年。酗酒的丈夫無法擔起家中的生計,遇到不順心事時便拳腳相向,生活在婚姻暴力的陰影中,生活苦不堪言,但因為中國人”家醜不外揚”的舊觀念使然,讓她即使如此痛苦,不安,確仍舊吞忍,直到一雙兒女長大,告訴她如果再不離開這個家庭,他們將會崩潰,希望她能一起離開這個無能的父親,殘破的婚姻,在外重組一個溫暖的家。決定離開,竟然是花了她二十幾年的青春才做的出來的決定!她與兒女先是搬到北投居住,酗酒的丈夫則與大哥住在山上,繼續過他酗酒的人生,偶而心血來潮,還是會打電話到家裡擾亂,幸好已經成年的兒子在,讓先生不敢太造次。
現年五十一歲的她,外表看不出來已經過半百了,我還覺得她只有四十出頭呢!稱讚她保養有術,她謙稱因為自年輕便開始從事勞力工作,有在活動筋骨,所以看起來比較年輕。
離開暴力婚姻的枷鎖,她整個人心境豁然開朗起來,回想前塵,不明白當時自己為何要在那種生命安全沒有保障的生活中苦撐?離開丈夫獨自扶養子女,生活雖然清苦,每天要為了生計而操,但是那種重獲新生的,能掌控自己生活的自由感是無可比擬的。
在她身上,我看到一個勇於面對人生痛苦,挫折的韌性女人對生命的熱忱與不放棄。當她訴說著那段不堪的婚姻時,臉上是泰然豁達的笑容,直說:我現在已經走出來了,所以才能笑笑著跟妳講,以前是不敢講,沒法講。是的!我相信她已經走出過去的陰影,否則怎能如此輕鬆地向陌生人坦露這麼多。因為看開,看淡,對人生的看法不再悲觀,看重的是當下,把握與生命中的每一分秒,甚至是每一個與自己擦身而過的陌生人的因緣際會。
我在復興崗遇見天使,是的!在她泛著淚光的眼中,看到天使般的光輝!在我現在對生活很茫然的時候,出現在我身旁,對我訴說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,透過她,我看到生命的堅韌 ,體悟到人生際遇如此,端看個人如何面對。如同尼采所說的:任何使我不死的事物,都將使我更加堅強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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